氢能正在成为各地争相发展的新兴产业。
9 月 1 日起，陕西将对安装使用 ETC 装备的氢能车辆，在省内全额免除高速公路通行费，该政策为期三年。
这是最新一个宣布对氢能车辆免收通行费的省份。就在几个月前，山东、四川、内蒙古鄂尔多斯的高速公路已经对氢能车免费，吉林也将于 9 月 1 日起执行该政策。
各地陆续出台免费通行政策，显然是为了鼓励氢能产业发展。8 月份国务院发布 《关于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意见》，提出大力发展非化石能源，其中就包括 「推进氢能 『制储输用』 全链条发展」。
一些分析人士将氢能视作类似低空经济的下一个产业风口。对于能源大省陕西而言，发展氢能还有着更特别的意义——引领化石能源产业向更绿色低碳的能源转型。
在陕西省内，主要承担这一重任的并非省会城市西安，而是煤炭大市榆林。榆林是陕西省内 GDP 第二高的城市，也是 「中西部非省会第一城」。过去三年，榆林 GDP 增量均高于西安。
靠传统能源崛起的榆林，为何要抢跑氢能赛道？它能否支撑起陕西能源转型重任，在氢能产业竞速中拔得头筹？
转型
陕西是化石能源大省，煤炭、天然气、石油产量均位居全国前列。2023 年，陕西原煤产量 7.61 亿吨，居全国第三，仅次于内蒙古和山西；天然气产量 328 亿立方米，全国第三；原油产量 2489.8 万吨，全国第四。
其中，榆林是主产地。2023 年，陕西省约 80% 的原煤、70% 的天然气、43% 的原油均出自榆林。化石能源产业已成为榆林经济发展的重点支柱产业，榆林的人均 GDP 也是陕西省内最高的。
与榆林经济产业结构类似的，是内蒙古的鄂尔多斯，两座城市地理位置靠近，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。
煤炭同样是鄂尔多斯的支柱产业。2023 年，鄂尔多斯原煤产量 8.1 亿吨，天然气产量 286 亿立方米。鄂尔多斯的经济体量在内蒙古自治区内排第一，GDP 比第二名包头高出 1000 多亿元。
榆林和鄂尔多斯两地的人均 GDP 常年排在全国前列。2023 年，鄂尔多斯人均 GDP 为 26.47 万元，全国第一；榆林人均 GDP 为 19.63 万元，全国第五。
具体对比两座城市的经济发展，鄂尔多斯一度领先榆林，2016 年时 GDP 高出 1600 多亿元。不过，随着煤炭行业触底反弹，以及 2018 年初内蒙古经济 「挤水分」，榆林经济体量一举反超鄂尔多斯。
煤炭资源给两座城市的发展注入活力，但同时也成为了 「负担」。煤炭行业周期性强，遇到行业调整期时，地方经济必然会受到影响。而在国家 「双碳」 目标提出后，传统能源城市更是必须考虑转型。
榆林在 2017 年就提出，要打造高端能源化工基地。但是过去几年，榆林对煤炭的依赖依旧较高，并未完成转型。2024 年榆林市政府工作报告还提到，「为转型发展腾出时间和空间」。
鄂尔多斯的实际动作则更快。2021 年，「碳达峰、碳中和」 首次被写入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。当年 9 月，鄂尔多斯市委、市政府就推动成立碳中和研究院。随后鄂尔多斯引入多个低碳项目，2022 年还落成全球首个零碳产业园。
2023 年，鄂尔多斯提出要打造 「四个世界级产业」，即能源、现代煤化工、新能源装备制造、羊绒产业，以此优化经济结构、转变发展方式。
上一年，鄂尔多斯原煤产量增速低于榆林、能源相关产业的增速也低于榆林，但整体 GDP 增速却比榆林高。这说明鄂尔多斯其他产业的增速更快，转型效果初显。
具体来看，2023 年鄂尔多斯的 GDP 增速为 7%，榆林为 4.4%；原煤产量方面，榆林增长了 4%、鄂尔多斯增长 1.5%，绝对增量也低于榆林；煤炭开采和洗选业，榆林增长 6.4%、鄂尔多斯增长 5.6%；石油、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，榆林增长 16.9%、鄂尔多斯增长 11.1%。
产品类型方面，鄂尔多斯 2023 年汽车产量增加 96.3%，液晶显示屏产量 1.12 亿片、增长 28.6%，锂电池增长 355.5%。而榆林的非能源工业增加值，2023 年下降 6.1%。2024 年上半年，鄂尔多斯的经济增速仍略高于榆林。
虽然榆林仍希望为转型腾出足够时间，但 2030 年碳中和的目标近在眼前，榆林不得不加快步伐。
风口
在打造高端能化产业集群同时，榆林同步开始发展氢能。
早在 2020 年，中国西部氢谷 （榆林）氢能产业园就已开工。2022 年，由陕西延长石油、国家电网陕西新能源、陕煤集团、陕汽集团等企业共同出资的陕西氢能产业发展公司落地榆林，注册资本 22.8 亿元。2023 年，榆林开始举办西部氢能博览会。
今年 8 月 14 日到 15 日，榆林举办第二届西部氢能博览会。借此机会，榆林宣布了一系列支持政策，展示出这个传统能源城市发展氢能的决心。
会议期间发布的 《榆林市打造氢能产业示范区若干政策 （修订）》 提到，榆林希望通过全方位的支持政策，「彻底打通榆林氢能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堵点难点」。该文件明确，榆林每年继续设立 3 亿元专项资金支持氢能产业发展，对制氢、加氢、氢能装备、氢能使用等环节给予补贴。
毕马威中国交易战略与并购融资合伙人周雪梅告诉城叔，氢能产业可分为上游的制氢、中游的储运、下游的应用，产业不同环节技术成熟度存有差异。在绿色低碳的宏观背景下，氢能前景可观，可主要应用于交通、工业、储能场景。同时，在新型电力系统及能源转型战略中，绿氢作为大规模、跨季节能量储存的重要技术路径之一，将支持可再生能源大规模消纳发展。
实际上，榆林已定下一个长远目标，希望成为 「西部氢能之都」。
过去几年，榆林取得了一定成果，包括投资 5 亿元的华秦氢能产业园一期项目建成运行，陕氢公司氢能燃料电池装备制造项目开工建设，建成 3 座加氢站，20 辆氢能重卡稳定运行，世界首个实用化和规模化零碳智慧能源中心稳定运行超一年。
在毕马威中国西安首席合伙人李卓看来，榆林煤炭资源丰富，煤炭气化、焦化等过程会产生大量氢气，可为氢能产业的发展提供原料基础。
他还指出，随着技术进步，榆林有潜力进一步探索利用可再生能源制绿氢，当地风光资源可以为制绿氢提供清洁电力的落点，进一步提升氢能产业的绿色属性。并且，陕西可以利用地缘优势，通过加强与川渝地区的合作，形成地区氢能产业生态圈。
从前景来看，中国氢能联盟预计，到 2025 年，我国氢能产业产值将达到 1 万亿元；到 2030 年，中国氢气需求量将达到 3500 万吨，在终端能源体系中占比 5%。
不过周雪梅也提到，行业目前处于发展初期，产业规模化的时间点仍有不确定性，与各环节技术突破、产业降本速度以及相关机制发展紧密相关。以绿氢在钢铁行业应用为例，钢铁生产工艺技改创新、绿氢价格、碳交易市场的发展程度均会影响绿氢在钢铁行业的应用进程及规模。
重担
榆林和鄂尔多斯的转型，也可以看作陕西和内蒙古两个省份的能源转型。
在陕西省内，西安、咸阳、宝鸡、渭南等地都有氢能产业布局，但最主要仍聚集在榆林。可以说，陕西把发展氢能的重担，放在了榆林身上。
西安交通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副教授、特聘研究员杜金锋向城叔谈到，榆林不仅是陕西经济第二城，从地方财政能力看，榆林在省内的作用同样突出。2022 年，榆林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甚至比西安高出约 93 亿元。
2024 年上半年，西安经济增速较低，对陕西省整体经济增长带来影响。西安上半年经济增速只有 2.2%，在全国 26 个 GDP 万亿城市中，仅高于受外贸影响严重的佛山 （1.7%）。
从西安统计局数据来看，上半年，西安的汽车、电子信息、高端装备、航空航天、新材料新能源、食品和生物医药六大支柱产业工业总产值仅增长 1.6%，规模以上工业大多表现不佳。
杜金锋分析，西安的传统优势产业，特别是汽车制造业带动效应乏力，是影响西安市整体经济增速的关键。近年来，汽车制造业对西安整体经济带动效应显著，但今年 1-5 月份，汽车制造业仅增长 4%。在多个工业行业负增长的情况下，汽车制造业未能发挥有力的带动效应。
而榆林上半年 GDP 增速 5.5%，高于陕西整体水平，对全省经济发展起到重要拉动作用。
事实上，从 2017 年到 2023 年的 7 年时间中，有 5 年时间榆林的经济增速高于西安；2021 年到 2023 年，榆林 GDP 绝对增量也高于西安，2024 年上半年同样如此。
GDP 约占全省比重 20% 的榆林，身上的担子显得更重。
毕马威中国西安首席合伙人李卓提到，榆林在推动氢能产业发展方面确实具备多重优势，其发展战略也充分考虑到了区域合作与资源整合的重要性。
不过地方产业发展很难再单纯依靠优惠政策。今年，国务院先后公布 《关于规范招商引资行为促进招商引资高质量发展若干措施的通知》《公平竞争审查条例》，对招商引资进行规范。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也要求，规范地方招商引资法规制度，严禁违法违规给予政策优惠行为。
杜金锋指出，榆林在产业发展和招商引资方面，需要主动求变，利用好榆林一般财政收入优势，更好地发挥市场机制和创新招商引资机制，推动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。
李卓认为，榆林还可以加强与西安的合作，西安作为陕西科教中心，拥有西安交通大学、西北工业大学等众多知名高校和科研机构，在氢能领域的研究具有深厚基础和前瞻性，可以为行业提供技术创新支持。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：城市进化论 （ID：urban_evolution），作者：唐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