韧行 2025：企业家画像②|钟睒睒：沉默中天亮了

每经评论员 付克友

2025 年的钟睒睒，和 2024 年的钟睒睒相比，判若两人。他变沉默了，很少公开发声。

在 2024 年，他可不是这样。

去年 2 月，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离世，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。从 「农夫与蛇」 的叙事，到 「媚日包装」 的指控，再到 「儿子国籍」 的质疑，舆情如潮水般涌来，他遭遇人生的至暗时刻。

钟睒睒奋起反击。因为事关个人和企业品牌声誉，他必须反击。

他先是发表长文 《我与宗老二三事》，回应 「忘恩负义」 的传闻，表示 「从未在娃哈哈领薪、更谈不上因冲货被开除」。

后来，钟睒睒接受央视 《对话》 栏目两次专访，回应舆论质疑，包括儿子钟墅子的美国国籍问题。他称儿子已成年，有自己的选择权，澄清其没有股权，承诺农夫山泉永远是中国企业。

当时，他也曾留下一句笃定的预言：「天一定会亮。」

2024 年 11 月，钟睒睒又在江西赣州召开媒体交流会，阐述自己的商业理念和价值观，炮轰一些平台的网络暴力和算法 「作恶」，认为它们是 「以强欺弱，霸凌弱小」，希望相关平台 「立即删除污蔑言论、图片，停止对一个中国公民的侵害」。

但效果并不十分理想。2024 年，农夫山泉一度市值腰斩，包装水市占率连续三月下滑，全年收益暴跌 21.3%。公司不得不在年度财报中，写下 「品牌形象遭受了历史性考验」 的沉重字句。

这一切，在 2025 年发生了逆转。

钟睒睒以 5300 亿元身家第四次登顶胡润百富榜，刷新 「中国首富」 财富纪录，又以 771 亿美元财富，连续五年蝉联福布斯中国内地首富；农夫山泉市值重返 5000 亿港元之上，股价最高达到 56.25 元，创 4 年来新高；毛利率重回 60% 以上，东方树叶等产品撑起营收半壁江山。

重要的是，也许钟睒睒自己也没有想到，他等到了期待的 「天亮」。

宗氏家族争产风波的爆发，让公众重新审视当年的舆论围剿。人们突然发现，在最艰难的时刻，钟睒睒始终对宗氏内情保持缄默，并未选择拉踩反击，以对冲自己的舆情和儿子的国籍风波。

如今，舆论的 「枪口」 掉转，钟睒睒依然保持沉默。他没有站出来喊冤，没有乘机进行营销，没有幸灾乐祸，更没有落井下石。

在流量至上的时代，在舆论撕裂的时候，钟睒睒用行动证明：商业竞争的境界不是 「赢在嘴炮」，而是 「赢在体面」。不拉踩对手、不泄露隐私、不煽动情绪、不放弃底线，这种 「有所为有所不为」 的克制，是企业家精神中珍贵的品质。

因为它体现 「价值观一致性」 原则，即自始至终坚守一个标准。所谓"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"，既然自己不愿意被 「道德审判」，那么也不 「道德审判」 别人。同时，这也是对商业对手的尊重。尊重对手，就是尊重自己；坚守底线，就是守护道义。

2025 年年初，在农夫山泉母公司养生堂一年一度的年会上，钟睒睒说：「我们的钱是干净的，是所有员工一瓶水一瓶水卖出来的。」 这句话的含金量，在后来得到印证。

钟睒睒的沉默，是一种长期主义的战略定力，即远离纠缠不清的是非之争，而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企业经营与真实的价值创造中。

比如，农夫山泉的水源地战略，一直为人称道。从 「农夫山泉有点甜」 到 「我们不生产水, 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」，这样的品牌语言已经广为人知。看似高成本的投入，最终沉淀为品牌最硬核的护城河。即便在舆论最艰难的 2024 年，钟睒睒仍推进 6 个水源地项目。2025 年上半年，也有三大新水源地投产。如今，15 大水源地、30 余个生产基地构筑起不可复制的竞争壁垒。

又如，农夫山泉加码无糖茶赛道的战略，从 「天然水」 心智植入到东方树叶的品类创新，成效明显。其实，早在 2024 年，农夫山泉茶饮料收入达 167.45 亿元，首次超越包装水业务，成为公司第一大收入来源。这一战略，在 2025 年继续稳步推进。半年报显示，茶饮料实现营收 100.89 亿元，贡献近 40% 的营收。

再如，农夫山泉的市场竞争策略。2025 年 3 月，钟睒睒在云南省普洱市举行媒体见面会，提出 「真正的企业家应该向上竞争」 的观点。他批评某些同行采用低价竞争，称 「国内企业的价格战，更像是一种掠夺，对于一个经济系统来说，是幼稚、无能的表现」。在他看来，真正的企业家不应向下挤压供应链利润，而应向上提升产业标准与价值。

钟睒睒的做法是，在一年之中四次考察普洱的茶产业，并捐建 5 座现代化茶叶初制厂，向茶农支付高于市场的价格，同时构建新的茶叶标准，促进当地茶农增收，也推动建立良性商业生态。

这在企业与农户之间构建了一个双赢互利的联合体，用钟睒睒的话说：「今天看来，是农夫山泉帮助了农民增收。但是明天看来，是农民帮助了我们，牢固了我们的供应链，加强了我们的供应系统。」

摒弃低价内卷的短视博弈，以产业赋能重构竞争逻辑，这是对 「向上竞争」 理念的落地，也将社会责任与商业战略深度绑定，为企业的长远发展注入温暖底色。

回溯过往，农夫山泉的市场营销与竞争策略也曾深陷争议。比如，早年炮轰 「纯净水不含矿物质，对人的健康无益」，走天然水的差异化路线；2024 年破天荒推出绿瓶纯净水，却 「不建议长期饮用」。2025 年，农夫山泉显然已摒弃争议性竞争思路，更多聚焦提升自身品牌价值与供应链韧性，这是竞争逻辑的成熟转型。

「天亮了」。钟睒睒在 2024 年奋力反抗舆论而不得，在 2025 年不争不辩，却赢来口碑翻转。

他在沉默中为自己正名，也为企业家精神提供了一个鲜活注脚。商业的更高段位，是赢市场更赢人心，是赚财富更守体面。而时间是最好的裁判，它会给出最终的答案。